皱褶并不凌乱。

“很有可能关通达在死的时候没有挣扎。”

整个房间里，最乱的只有关通达睡过的榻。

榻上的被褥都是用缎子做的，很是奢华。

或许是因为关通进的指挥得当，案发的书房还不算太乱。

“不仅如此，”他指着褥子上的皱褶。

宋望朔半蹲下去，抚上了褥子上平整的地方。

缎子这种材质最容易起皱，只要稍微睡过就会留下痕迹。

纪明朝揉了揉有些肿的眼睛:“确实，关通达的指甲缝里很干净，身上也没有任何痕迹。”

纪明朝会意：“你是说有人特意整理过？”

宋望朔点头。

昨晚为了关通达的死因，她可是翻了一晚上的手札。

“他的口鼻也被清理过。”

“嗯？”宋望朔有些不解。

可是而眼前的褥子上除去关通达睡过的地方，其他地方却平整得就像……

“用手啊？当然会。不过这么大的力气，一般会在死者脸上会留下淤痕。”

可是，枕头和被子上也没有任何污物。

每一种可能性都被否认。

二人顿时沉默了起来。

关通达的书房就在眼前，宋望朔却没有了翻找的心思。

若是从动机入手呢？

倪光潜伏在当铺，并没有暴露，戴书兴的事情也没有传出去。

鲁国公一党没有杀关通达灭口的必要。

至于关家的三个人。

关通达一死，关通进没有入仕途，会失去极大的助力。对于他来说，这不合算。

关腾……他诬陷关通进……可是，他今日那句话说得对。

关通达是他的依仗，他就是再傻也不可能会去弑父。

至于关夫人，二人虽然感情寡淡，但是也不像是到了生死相见的地步。

反而，关通达一死，孤儿寡母，关腾又是个废物，这对她反而最不利。

还是只能从死因入手。

到底什么杀人手法会让人窒息而死而不留痕迹？

宋望朔站起身转头看向了纪明朝。

纪明朝此时苦着一张脸，毫无头绪，脸色都有些发白。

“不急。”宋望朔放轻了声音，开始梳理线索。

“现在已知凶手捂死了关通达，重要的地方在于如何捂死的。而这一点和凶手为何一定要整理褥子一定有关。”

纪明朝听了这话似有所觉，开始在脑子里还原凶手的杀人过程。

宋望朔突然指出：“跪坐。凶手是跪坐在死者身上行凶。”

是啊！跪坐时会在褥子上留下特殊的痕迹！所以凶手才要理平尸体周边褥子上的褶皱。

可纪明朝还是摇了摇头。

“很别扭，这个动作很别扭的。若是凶手跪坐在死者身上，一旦死者挣扎，凶手很容易会被掀翻。凶手若是采取这样的体位实在是有些愚蠢。”

“所以，我们至少可以确定一点，死者一定喝了迷药。”

不然，窒息的感觉会让他暂时酒醒，凶手很容易被犯反杀。

“我知道了！”纪明朝眼睛忽然一亮，“凶手跪坐在死者身上根本就不是为了捂死死者，而是为了压住他的胸口！”

“压住胸口？死者的胸骨有断裂痕迹吗？”

他怎么记得，死者并没有骨折这样的伤痕啊。

“没有，和这个无关。”纪明朝仰头问道，“你听说过有些孩子在熟睡中莫名其妙窒息死亡的案例吗？”

“听过。”

“那些孩子基本都是因为在熟睡中被父母的手臂压住了胸口或者是被子过重，妨碍了呼吸引起的窒息死亡。”

宋望朔提出一个漏洞。

“关通达不是婴儿，他若是不适，应该会醒来的。”

“所以，凶手才会给他下了迷药呀。”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而且……”纪明朝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这种作案手法有一点很特殊。”

“特殊？”

“必须需要两个人协同作案。之前阿爹办过一个案子就是如此，凶手一个坐在死者胸口，一个轻轻捂住死者口鼻。这样死者会窒息而死，且不留痕迹，唯一一点痕迹就是会因为窒息导致呕吐。”

所以在杀完人后，凶手特意清理了死者的口鼻。

“两个人啊……”

二人眼神交接，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动机？”

纪明朝走近他，在他耳边低语。

一呼一吸，温热湿润的气流让耳根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确实……可疑。”

宋望朔有些结巴。

“少卿大人？”纪明朝歪了歪头。

宋望朔用力稳住声音：“怎……怎么？”

“就只是可疑？你没推测出动机吗？”

耳朵的温度降了下来。

“我再想想。”

是夜，定南郡王府。

面积不小的院子因为简朴而显得有些空旷，院子东边整齐地陈列在木架上的武器蒙着一层霜似的。

明明已经是四月的天气了。

“唉……”

“唉……”

第一声叹息未落地第二声叹息就立即接了上去。

“耿江。”宋望朔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汉子，面无表情，“学人说话并不有趣。”

“这是您今日叹的第二十六声气。”

他一脸正经，让宋望朔脸上一僵。

旋即，宋望朔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唉……”

耿江记下。

第二十七声了。

他小声问道：“难道您是在为今日的案子发愁吗？”

已经把案情理清的宋望朔只觉得心里有些发虚。

他斟酌了一下，说道：“算是吧。”

耿江不说话了。

还真是为了案子啊。

他是完全不懂破案的，所以他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原本期待他多问几句的宋望朔看他紧紧闭上了嘴，更是气闷。

怎么就不问了！平时好奇心倒是重得很！

“唉……”

耿江：第二十八次。

看来这案子真的很难，不然二郎不会这样头疼！

捂死，用手……用枕头……用被子……

宋望朔问道：“若是用手直接捂死死者，会留下痕迹吗？”

“太干净了。”

“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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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望朔伸出手摸向了枕头。

枕头完好无损，没有半点脏污和异常痕迹。

纪明朝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上面还残留着关通达睡过的痕迹——褥子皱起的地方呈现出一个完整的人形。

“不对。”